圖像化的第一奇書
被譽為“第一奇書”的《金瓶梅》成書于明代中后期,是我國第一部由文人獨立創(chuàng)作的現(xiàn)實主義長篇小說(目前雖只知作者名號為蘭陵笑笑生,不知其真實的姓名,但作品雖文人獨創(chuàng)的這一點已被世人公認),也是元明時期“四大奇書”之一,可《金瓶梅》所取得的藝術(shù)成就遠遠超過《三國演義》、《水滸傳》和《西游記》這三大奇書,位居“四大奇書”之首。魯迅先生曾對《金瓶梅》給予了高度評價,他認為:“諸世情書中,《金瓶梅》最有名……同時說部,無以上者!彼稱贊“《金瓶梅》作者能文,故雖間雜猥詞,而其佳處自在!辈贿^因為《金瓶梅》中有約占全文百分之一上下大膽直露的性描寫文字,這成為了這部作品中最引人注意和引起爭議的內(nèi)容,導(dǎo)致《金瓶梅》問世400多年來屢次被列為“禁書”,一些公開出版的,面向普通讀者的《金瓶梅》大多刪節(jié)本。對待文學尚且如此嚴格防范,而以視覺欣賞效果為主的影視和繪畫來表現(xiàn)這一敏感題材,就更令人爭議了。由于影視與繪畫作品不同于文字作品,后者僅是用文字與讀者交流,而前者是通過圖像與觀者見面的,弄得不好就成了情趣和格調(diào)不高的“三級片”和“春畫”。所以,《三國演義》、《水滸傳》、《西游記》等古典文學名著被改編成影視的繪畫作品的層出不窮,成為經(jīng)典之任的也不在少數(shù)。但要將《金瓶梅》改編成功,其尺度把握起來難度相對較大,成功的寥若晨星。我國港臺地區(qū)就有不少取材于《金瓶梅》的作品,可都成了一些不入流的色情東西,不值一提。記得在1993年,報紙上曾連續(xù)報道過我國東北某藝術(shù)團體籌劃想把《金瓶梅》改編攝制成40集的電視連續(xù)劇,然而戲尚未開拍就被主管部門以“《金瓶梅》雖然是一部具有很高價值的古典名著,但是作品中對兩性關(guān)系的大量寫實,不宜于以畫面為主體的影視作品來表現(xiàn)!钡睦碛墒栈亓伺臄z許可證,拍攝計劃擱淺,至今仍無人涉足這一題材。
《金瓶梅》的影視作品在我國是如此的生不逢時,那么對于以靜態(tài)畫面來表現(xiàn)《金瓶梅》這部古典名著的繪畫作品,其情形又如何呢?且聽我一一道來。
存世至今的各種《金瓶梅》版本中,主要有三個系統(tǒng):一是成書于明萬歷和天啟年間的《新刻金瓶梅詞話》,這是現(xiàn)存最早的版本,其他的幾個版本均是按此刪改而成的,全書近100萬字,稱為“詞話本”;二是成書于明崇禎年間的《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》,全書約有90萬字,稱為“崇禎本”;三是成書于清康熙看間的《皋鶴堂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》,全書約有80萬字,因有張竹坡的批評,稱為“張竹坡評本”。這三大版本系統(tǒng)中,“詞話本”無插圖,將《金瓶梅》的文字變成繪畫作品的始作俑者是“崇禎本”。明代是我國版畫的“黃金時代”,其興旺時期是明萬歷至明未清初間,《金瓶梅》插圖就是產(chǎn)生于這一時期!俺绲澅尽辈鍒D共200幅,每回2幅。這些插圖,都是出自當時新安派刻工名家劉啟光、洪應(yīng)祖、黃汝耀、黃子立、洪國良之手。插圖中有20余幅表現(xiàn)性場景的“春畫”,均為技藝高超的徽州著名木刻家洪國良所刻!俺绲澅尽钡牟鍒D,繪刻頗為精美,插圖所表現(xiàn)的不少場面都可以當作歷史形象的注解,并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明代社會的思想意識、文化心理和人情風谷,對后人的創(chuàng)作影響很大,為人所重!皬堉衿略u本”中所附的插圖基本上是按照“崇禎本”的構(gòu)圖布局仿刻的,但繪刻效果無“崇禎本”插圖的細膩傳神感,畫面大多較為簡單粗糙,當屬明末清初版畫中的簡拙古樸派的風格,與“崇楨本”插圖比較之下就相形見絀了。清代還有一部村于《金瓶梅》的清宮珍寶《百美圖》,其畫面的構(gòu)圖布局也是脫胎于“崇禎本”插圖,只不過采用了工筆重彩,畫面更精致了一點,但與“崇禎本”插圖對照,畫面少了些靈動感。
近日,浙江人民美術(shù)出版社與大可堂文化有限公司全作再版重印了曹涵美繪制于60多年前的《金瓶梅全圖》。這部《金瓶梅全圖》。這部《金瓶梅全圖》展現(xiàn)的情節(jié)雖只占《金瓶梅》全書內(nèi)容的三分之一左右,即便如此,也是迄今為止筆者見過的《金瓶梅》繪畫作品中篇幅最長、繪畫水平較高的一部了。曹涵美早在20世紀30年代初就在當時的《時代漫畫》、《獨立漫畫》、《漫畫界》上發(fā)表了《金瓶梅》、《李瓶兒》、《春梅》等涉及《金瓶梅》這一題材的繪畫作品,但其前期的《金瓶梅》創(chuàng)作風格和后期的《金瓶梅全圖》創(chuàng)作風格不盡相同,前者的構(gòu)圖和繪畫形式傳統(tǒng)手法偏重一點,后者的構(gòu)圖和繪畫形式創(chuàng)新借鑒手法偏重一點,并有較強的漫畫色彩,整部作品沒有落入色情的俗套中,但也有較濃的情色味,不過據(jù)筆者個人的看法,《金瓶梅全圖》在表現(xiàn)形式上還算不上嚴格意義的連環(huán)畫,只能屬于插圖作品。因為《金瓶梅全圖》的500幅畫面從頭至尾涉及《金瓶梅》全書的內(nèi)容有36回(第500幅所繪畫面是36回的部分內(nèi)容),而每個回目繪制的畫幅很不平均,10幅以下的有10個回目,畫幅總數(shù)為60幅,占總畫幅的12%;10幅以上的有19個回目,畫幅總數(shù)為271幅,占總畫幅的54.2%;20幅以上的有6個回目,畫幅總數(shù)為138,占總畫幅的27.6%;30幅以上的有1個回目,畫幅總數(shù)為31幅,占總畫幅的6.2%。畫幅最少的是第36回,僅1幅;畫幅最多的是第27回,有31幅。畫幅多的回目繪畫和文字的回續(xù)性強一些,而畫幅少的回目繪畫只是展現(xiàn)文字的一小段情節(jié),繪畫和文字的連續(xù)性就差強人意了。尤其是許多畫幅的文字幾乎整篇從《金瓶梅》書中照搬照抄。所以,筆者認為《金瓶梅全圖》定性為插圖作品更準確一點,只不過比一般意義上的插圖在數(shù)量上多一些。
除了曹涵美所畫的《金瓶梅全圖》外,我國其他一些知名畫家也涉足過《金瓶梅》這一題村,但大多數(shù)是篇幅不多的小說插圖和人物圖像。張光宇用漫畫手法為《金瓶梅人物小論》畫過人物插圖,達到神形兼?zhèn)涞乃囆g(shù)效果;孟慶江用傳統(tǒng)白描技法為《金瓶梅故事》所繪的插圖,構(gòu)圖疏密有致,線條嚴謹,人物形象飽滿;陳全勝為小說《金瓶梅》繪制過工筆重彩的插圖,畫面寫實與變形相得益彰,色彩明快艷麗,引人入勝;楊秋寶也彩繪了《中國古典文學名著畫集·金瓶梅》的圖集,筆墨流暢活潑,表現(xiàn)手法有個性;朱新建為《金瓶梅人物譜》畫過人物插圖,畫風稚拙有童趣,令人回味。另外,在1983年4月號《連環(huán)畫報》上發(fā)表的由秋谷編寫,王亦秋繪畫的《一幅名畫的遭遇》中,述說了一段取材于民間傳說的故事是杜撰的,但也可算作是表現(xiàn)《金瓶梅》這個題材的小故事了。
都說如今是讀圖時代了,影視、報刊、書籍等傳媒都十分注重和突出圖像的功能與作用,文字的圖像化不僅能吸引人們欣賞作品的興趣,更能加深對文字的進一步理解,一舉兩得。所以,筆者希望有朝一日能見到由這部現(xiàn)實主義古典名著改編而成的,具有一定藝術(shù)水準的影視和繪畫作品,特別是連環(huán)畫作品的問世,使圖像化的“四大奇書”能夠一個都不少地展現(xiàn)在大眾面前。
文:金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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